命運？

真有所謂命運嗎？

四月在內科care的第一個病人，是個慢性肺阻塞疾病的老伯伯
伯伯是老煙槍，肺部產生不可逆的變化
主要是肺底部出現兩個大氣泡，讓吸進去的氣都卡在裡面
不但沒辦法做有效的氧合，還會壓迫到他尚有功能的肺
隨著氣泡越來越大，他越來越無法好好呼吸
這幾年走幾步路就喘不停，生活很不方便
更糟的是一旦肺部有感染，呼吸的情況就更加惡化，非得住院用藥用氧氣

伯伯這次住院就是因為感染，在我遇到他之前，已經住了將近一個月了
我當時任務是每天去問問伯伯：
    今天覺得怎麼樣？吸了幾次藥？
    有沒有咳嗽發燒？走動的時候會不會喘？
    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然後聽聽他的呼吸音，有沒有多什麼少什麼
最後就是用我的破台語跟他閒聊兩句

三個禮拜下來，跟學長討論了他的藥物，他的情況
也跟伯伯越聊越熟
最後伯伯決定採取主治醫師的建議，開刀把氣泡拿掉
希望能藉此使好的那部份肺臟擴張，讓他呼吸能舒服一點

我在那病房的最後一個禮拜，伯伯的已經沒什麼感染症狀了
呼吸也比入院時改善許多
伯伯只是在等開刀而已，等他兒子從大陸回來就可以敲定時間
我每天寫著毫無變化的progress note，寫得都無聊起來
雖然有很多不確定因子無法保證他現在不會惡化
但是總之他穩定好一陣子了，想必手術是可以順利進行的

伯伯跟家人討論過以後，本來決定是下個禮拜二
伯伯說，是算命算的時辰啦！
可是胸腔外科的老師，說胸腔外科星期二和三只有半天刀
伯伯這個手術要做兩邊肺，時間上比較久，可能排不下
商量的結果，決定改成星期四，因為那天是全天開刀
待在病房的最後一天，例行公事做完
我和伯伯又開始聊了，我也跟伯伯告別，因為下個禮拜我要外放，沒辦法照顧他到開刀
也特別提醒他胸腔開刀後很痛，要有心理準備，不要因為怕痛不敢呼吸

伯伯這天十分健談，講了一堆他以前出國的事兒
去了十幾國，那些地方如何如何的
我跟伯伯說，等開刀後，情況好些了，說不定還能再出去玩呢伯伯很開心，直說能夠好一點、自己照顧自己，他就滿足了啦

那天我們聊得格外久

而且，我們都是信心滿滿的


外放的第一個禮拜我還有回宿舍，可以從網路上查詢病人狀況
開刀的禮拜四晚上，我特別上網查
可是，伯伯卻沒有住在外科ICU或外科病房
我用名字搜尋
伯伯卻出現在內科ICU中
原來在星期二晚上
伯伯經歷一次急性的發作，喘不過氣來，在病房急救後轉送到加護病房
當然預定的手術，也取消了

就這麼巧，那個算命算的星期二晚上

後來我一直沒有在宿舍，無法連上台大網路系統，無從查詢
直到今天晚上，一時興之所至
伯伯在一週後因為病危，自動出院了

這是宿命嗎？

我嘆了一口氣